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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12/15 17:35:00

说起狮子,大部分人都会想到万兽之王、草原上的顶级狩猎者,对我来说,想到狮子,情感却很复杂。讲讲我最开始接触狮子发生的事。

在芒果树下开会

这会儿我还在塞卢斯做地形勘测的工作,住在一个叫林迪的地方。林迪是坦桑尼亚乃至整个非洲最贫穷的地方,这里人均收入大概不超过美元一年。

我住的村子在林迪的东南边,这里靠近塞卢斯和塞伦盖蒂的交界,也是典型的稀树草原植被。整个村子靠着山建起来,东面的山脚下就是印度洋。村里住着不到百户人家,多人。

大概多年前,葡萄牙殖民者还到过这里,建了几座碉堡,用来关押当地人,现在村民把它用来装生活垃圾。

村里种了很多腰果树,腰果是当地人的主要零食。每家茅村屋前后就是他们的田地,种着玉米、木薯、大豆、西红柿。没什么耕种技术,完全是靠天吃饭。如果收成比较好,就拿到林迪的集市上去卖。

每个白天,男人们都无所事事地坐在腰果树下闲聊,或者用瓶盖、小石头下棋玩。女人在忙着带孩子,做家务。晚上不那么热后,有人会驾着独木舟,划到海里捕鱼,天亮才回家。

这里的人朴素友善,都是按着祖辈的经验在生活,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做重新划定保护区边界的工作很困难。

一跟他们说要重新土地规划和定界,还要他们搬家,他们就是个不愿意。无论怎么解释,他们也难以理解,怎么从祖辈开始就居住耕种的地方,“咣当”一下就成了野生动物的地盘?

我们曾经就到了一个村子,唾沫横飞地跟村长争论了一整天,最后村长把两手一摊,说,他一个人的意见没用,得召开村民大会。

这个会现在回过头想想也挺有意思。开会的地方就在村里的一棵大芒果树下,整个村的人都到了。每个人都想站到会场中心,哇啦哇啦说上一个小时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
有说“我家有20只羊,前天走丢了1只,谁能帮我找回来”的,也有问“村里的路上有好多石头,你们能不能帮忙收集下,我要盖房子用”,五花八门,让人不知所云。

这个会从早上10点一直开到了下午5点,没有任何进展。我目光呆滞地坐在下面,一只小羊居然从人群里钻出来,探头探脑地走到会场中间,站着咩咩地叫起来。人群一阵哄笑。

去其他地方差不多也这样,我就以这样的方式在林迪过了半年多,也慢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,但一切也都风平浪静、无事发生。

林迪的狮子吃人事件

直到有一天。那天我是要去林迪县政府办事,走到办公楼的走道,发现公告栏上贴着几张狮子的照片,就凑近了仔细看。

这些狮子无一例外都是雄狮,鬃毛很少,体型偏瘦。照片下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:寻找食人狮。

自然资源办公室的一位官员告诉我,每年林迪大概都会有一百多起狮子吃人的事发生。而且这些狮子无论是外形还是行为方式,都和其他地方的狮子有明显的区别,但他也说不清这种区别是什么原因造成的。

而且,林迪的狮子早就有吃人的习惯,可能多年前就有了。国家地理还曾经在林迪拍过一部纪录片,名字就叫《坦桑尼亚南部的食人狮》。

在别的地区,狮子吃人一般都是偶发事件,任何一只狮子都不会是天生的杀人犯。狮子一定是在某个特定的环境情况下,或是在自己遭到极大的威胁时,才会铤而走险攻击人。

但林迪的一些狮子却好像是职业的。它们似乎会把吃人的经验传递给同伴,并且继承给后代。这种情况非常可怕。

因为野生狮子有一个特点是,它们只捕捉吃过的动物。

一般野生狮子的猎物是水牛、角马、斑马、疣猪,超出这个范围的动物,狮子就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。也就是说,狮子捕猎的时候,心里会有一本说明书,内容包括怎么对付斑马,怎么对付疣猪,怎么对付角马,还有选择什么地形埋伏,怎样悄悄靠近发动攻击等等。

这个说明书是由它的母亲传授的,从这个角度上来说,狮子是一种经验主义的动物,缺乏冒险精神。但就是对于这样一种动物来说,如果人也在它们的说明书上,就会很可怕。

我问自然资源的官员,会不会是因为塞卢斯的居民侵占了狮子的领地,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多狮子吃人的事。

塞卢斯附近的村民人口增长很快,为了收获更多的粮食,村民常常大片大片地烧荒。许多狮子的家园就是这样消失的。

官员认为这可能是一部分原因,但不是决定性的。因为在鲁阿哈国家公园和塞伦盖蒂国家公园,也有许多当地人侵占狮子领地的情况,但那里的狮子很少袭击人。

林迪地广人稀,狮子有很多藏身的地方,那么多的狮子,也无法判断谁是食人狮、谁不是,所以当地政府就派了一些兵驻守在受害村子的附近,守株待兔,只要有狮子靠近,不管是不是吃人的,都开枪打死。

但这种方法的效率依然很低,派去消灭狮子的军警,常常埋伏了1到2个月,都没有收获。

狮子们好像知道有人要杀它们,所以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,等所有的人都放松警惕了,又跑出来。有的狮子还会捉迷藏,在一周内光顾不同的村庄,弄得人顾上这儿,顾不上那儿。

旱季的时候,林迪狮子吃人的事情会更多,因为这时庄稼差不多都成熟了,塞卢斯的草食动物就会往村子附近溜达,想偷吃点粮食,狮子往往就是跟着这些动物到村子附近来的。一来了,抓不到动物,就抓人。

官员还告诉我,最近在鲁伏马河附近的一个村子,就有人被狮子吃了。这也是为什么会贴出告示的原因。为了了解更多情况,我决定去一趟。

在狮子吃人的村庄住了一晚

这个村子距离塞卢斯禁猎区的边界有多公里,村子在坦桑的最南端,靠近莫桑比克,因为接近湿地的原因,灌木丛比起别的草原要更茂密,道路很崎岖,车开起来很慢。

从林迪市区开车到鲁伏马河,就要花上4个多小时,当天还不好往返,我带上了帐篷和一些生活用品,和司机穆萨一起,打算在那儿留宿一晚。穆萨是林迪当地人,35岁,信奉穆斯林,又瘦又小,人看起来和善朴实。

快到村子的时候,车子还陷到了沟里,开不出来。穆萨忙活半天,满头大汗,说要找人帮忙,让我坐在车上等,然后他手里拿了一把砍刀,朝村子的方向去了。

当时已经过了正午,车里很热,满头大汗。

二个小时过去了,穆萨还没回来。丛林不时就有动物走动的声音,枯枝败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。一有动静,我就想,是不是狮子出来活动了。我让肺部小心翼翼工作,竖起耳朵仔细听。

偶尔有几只狒狒从灌木丛里跳出来。这群狒狒有50多只,有几只爬上了车前盖,大概是闻到车里的午餐了,隔着挡风玻璃对我指手画脚。成年的狒狒就坐在地上吃草,相互理毛。

穆萨终于带着人回来了,天快黑的时候,我们才总算到了村子,见到了村长。村长告诉我们,最近一年这个村子已经发生了十多起狮子吃人的事。每次基本都在晚上发生,没人知道杀人的狮子长什么样。

这里的村民住得非常分散,房屋很简陋,全部是泥土墙面再加茅草顶,就是我们俗称的“蘑菇房”。屋内也是家徒四壁,除了床和灶台,几乎没有可以坐的地方。

村民的主要作物就是玉米和木薯,一年只收成一次,产量很低,可能不及中国农村的十分之一。为了贴补家用,村民们常常到附近的塞卢斯禁猎区去采集野蜂蜜。

但禁猎区里生活着0多只狮子,特别是处于交配期的雄狮,或者刚生了幼崽的雌狮,情绪很不稳定,很容易就受到惊吓,一受到惊吓,就会攻击这些采蜜的人。一旦狮子咬了人,尝到了人血的味道,它们就不怕人了,甚至还会进一步主动攻击人。

我问了好几家曾经有家人被攻击的村民,也有人说他们是在自己家门口遭到的袭击。

因为林迪临近印度洋,天气潮湿炎热,夜晚的温度也在30度以上,晚上村民们就睡在家门前,这样就给了狮子机会。

我问为什么晚上不回房里睡,或者搬到更安全的地方啊,大部分的村民们反应都很冷谈。有一位村民搔搔脑袋说,狮子吃人,不算什么大事。他觉得一个人做了坏事,才会被狮子吃掉,被吃掉是天意。他只要安分守己,就不会有狮子吃他。

这里的村民显然属于特别心大的。站在他们的角度想,也是,这里人均寿命不到50岁,一家生7到8个孩子,被狮子吃掉1到2个,似乎确实算不了什么大事。

我还了解到,好多起狮子袭击人的事都没报告给政府,而且也只有一些极端的案例才会引起注意。所以真实的狮子吃人,比政府的一年一百多起这个数据要多。

我跟着村长到了几处狮子吃人的现场,有的在庄稼地里,有的在草房外,还有一起发生在村民家里。受害者亲属说,狮子在凌晨的时候从房顶上跳进来,在床上把熟睡的人咬死了。

我那天就住在村子里。晚上村民们烧木柴烤木薯吃,我跟很多人聊天,小孩子就在火堆旁边踢球玩。吃完木薯,很多人就席地躺下,睡着了。

我把小帐篷也拿出来,扎在了村长家的泥地上。穆萨把车停在门口,还帮我把门锁好,又用一块大石头顶上,防止夜里狮子来敲门。

这里晚上很安静,睡在帐篷里,可以听到风吹树枝的声音,有芒果从树上掉下来了,沉沉在泥地上砸出闷响,猫头鹰站在房顶呜呜叫,声音很快又淹没在乌泱泱的蛩鸣声里。

风到下半夜的时候变大了,从门缝里往里钻,送来了一股腥臭味,我担心是狮子进村了,就从床上爬起来,隔着门缝往外看。外面啥也没有,只有满天繁星,银河垂在地面上,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得到。傍晚的火堆还没有熄,村民们躺在门边安静地睡着了。

我好像又听见了狮吼声,听得含糊不清,狮子的声音此起彼伏,像从河边传过来的,也许是一只普通的狮子吧。

第二天,我就在一片离村长家不远的田埂上,发现了一长串像梅花瓣的脚印,是一只雄狮的。

庄稼地中央有一个村民自己搭的茅草瞭望台,有一个村民晚上就睡在上面,点一小盏煤油灯,防止野猪、羚羊这些动物来吃东西。

我问睡在庄稼地上的人,你不害怕吗,睡在这里多不安全。

他说,要守着这片玉米,不然就被动物们吃光了,没有吃的,他和他的两个老婆、五个孩子会被饿死。

我问,玉米被动物吃了,不是可以向政府申请补偿吗。

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,完全不知道补偿是怎么回事。村长在一旁接话说,这种事情是很难有补偿,只能听天由命。

我又问,那恨狮子吗?

他的回答让我很吃惊,原来他的一个孩子就在去年被狮子咬死了。他说,如果遇上狮子,他要亲手杀了它。

当天下午,我和穆萨就开车回了林迪市区,随后还把在村里了解到的信息,整合成了一份文字报告,提供了一些建议,送到了自然资源办公室。

我们判断,这个村庄离鲁伍马河只有十公里,出没的狮子应该不是塞卢斯禁猎区的,而是从鲁伏马河过来的。狮子吃完人后,就游回了河对岸,所以很难找到它们。

最有效的办法,应该就是减少来村里吃庄稼的林猪和羚羊的数量了,一旦它们靠近村庄,就猎杀一些,免得引来更多狮子。要不就在村庄的边缘挖一条长沟,让野猪和羚羊不能轻易跨越,这样不仅可以保护粮食,也能避免更多狮子进入村子。

年以后,当地政府开始有计划地射杀村庄附近出没的野猪,林迪狮子吃人的事也变少了,现在每年只有不到10起。

那之后,我还继续在赛卢斯工作了一年,这期间,又听说这个村子有人被狮子吃了。

政府也派人去了,得了家属的同意后,在受害者的尸体上抹上毒药,等到狮子回来再吃,就被毒死了。又是一只雄狮。村民们把这只狮子烤熟了,分了吃掉,狮子头骨被留下来,作为了这段历史的见证。

这件事就这样告一个段落,但我心里对狮子的疑问,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答案。

去另一个地方看狮子

在林迪和塞卢斯周边工作了2年后,我和团队就完成了重新划定边界的可行性报告,递交给了坦桑自然资源和旅游部,项目进入了下一个阶段,我不用在林迪常驻了,就返回到之前做大使馆工作时常住的达累斯萨拉姆。

这时我的合同已经快到期了,如果我想离开,就随时可以走人。但决定一直迟迟没做,我在达累斯萨拉姆逗留了两个多月,每天就跟朋友聊天吹牛,吃吃喝喝。

达累斯萨拉姆是坦桑最大的城市,这里聚集了全国10%的人和70%的车,这个城市的工业产值占了全国的一半儿。放眼望去,嘈杂混乱,拥挤的街道、喧嚣的楼宇、忙碌的行人、冒烟儿的柏油路。即便我之前也在这里住过几年,但这次回来却让我觉得很陌生。

一到晚上,我就心神不宁,不想看书,也不想找谁喝酒,干脆离开房间,到楼下的院子里遛弯,一圈又一圈。有时候门房的保安通知我,让我赶紧回房睡觉,因为他们准备关门放狗了。院子里有一条看家护院的大狼狗,每天深夜就放出来巡逻。

我只好上楼回房间,呆在阳台上。这时候就总是想起小渔村和塞卢斯。

也经常梦到狮子,梦到鲁菲济河,像镜子一样的河里,有成群的河马,还有在印度洋的山坡上我住了好久的那个小屋子。

我很想给当地的朋友Lyimo打电话,问问我养的那几只小鸡是不是健康,那只半路捡来的乌龟是不是还活着,我的屋子外晚上是不是还有小猴子叫。但他那里总是没有信号,除非他到了林迪市区。

我在达累斯萨拉姆的邻居是一个中国女孩,她在达市的一家中资公司工作。周末我们一起喝酒聊天,她跟我吐槽公司里谁喜欢搬弄是非,谁又因为拍马屁高升了。但我连一点儿插嘴的兴趣也没有,虽然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人事纠纷,现在却引不起我一点情绪。

我给她讲狮子,她眼睛一亮,但很快又淡下去,可能觉得这种生活遥不可及。

一个月后,我们的项目终于有了下文,因为拆迁困难和经济发展需求,坦桑政府放弃了在塞卢斯周边建立新国家公园的计划,还准备启动在塞卢斯禁猎区开发铀矿和水电站的项目。

这也许意味着我在林迪和塞卢斯的两年毫无意义,投入的时间都打了水漂。而且如果塞卢斯开发矿产和修建水电站,林迪的小渔村还会存在吗?动物们将遭遇什么命运?我不敢想。

二月份的时候,我终于决定卷铺盖回国,机票都订好了。离开的前一个星期,我想回小渔村住几天。一切好像又回来了。我最后一次在溪边睡觉,最后一次在海滩踢球,最后一次在乡村小路上摘腰果,最后一次在猴面包树酒吧吃烤鸡。

晚上我躺在渔村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就穿衣服,坐起来,在院子里的一棵蓝花楹树下散步。山下的海面上有灯亮起来了,应该是渔民在打鱼。我开车到小村附近的海边,光着脚在沙滩上慢慢走,抓了20多只螃蟹,扔进袋子里,又把袋子打开,把它们全部放生。

再过了一天,我开车回达累斯萨拉姆,一路上都在盘算,我就这么离开了吗?我不停地问自己,在这里度过的两年时间,值得吗,就这么回国,回去做什么?其他能力都退化了,我还能找到什么工作?如果朝九晚五上班,我还有机会回这里吗?我一想到就要回城市里朝九晚五,就感觉呼吸困难,头晕脑胀。

那算了吧,经过塞卢斯禁猎区的时候,我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如果林迪的项目结束了,那就换一个地方继续看狮子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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